《瞭望东方周刊》记者骆晓昀|浙江杭州报道

2018年1月16日，机器人在温州瑞安市瑞明集团智能化托盘线上搬运物料（翁忻旸/摄)

2018年10月30日，浙江大学民营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志凯参加了一场座谈会。

这场座谈会由地方民营企业牵头——温州平阳金融机具行业协会带领当地近百家企业代表，来到浙江大学，找寻突破行业瓶颈的解决方案。

王志凯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说：“面对内外环境的变化，政府要大力支持民营企业发展壮大，民营企业自身也要练好内功，适应高质量发展的要求，积极转型，破解成长的烦恼。”

新一代企业主更主动

《瞭望东方周刊》：民营企业目前的困境与2008年相比有何异同？

王志凯：他们现在面临的形势可能比2008年时更为严峻。

总体看来，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带来的是一次短期波动，波及面广但持续时间较短。中国和世界经济在波动后迅速恢复增长，国内外贸行业那些消失的订单也迅速回流。

这一次的不同之处在于，一段时间以来，全球经济复苏进程中风险积聚，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明显抬头，给我国经济和市场预期带来诸多不利影响。民营企业占我国出口总额的45%，一些民营出口企业必然会受到影响，那些为出口企业配套或处在产业链上的民营企业也会受到拖累。

《瞭望东方周刊》：浙江民营企业家以敢闯敢干闻名，现在的形势下，他们对于企业转型升级是什么态度？

王志凯：浙江的地方政府早就深刻地认识到了民营企业转型的迫切性——低端产业不可能支持企业和经济长久发展。各地政府一直想推动企业、产品转型升级，但十年前企业家的态度并不积极。

2003年我们曾去温州调研民营企业遇到的发展瓶颈，当时问一些企业主，为什么不利用政府技改资金对企业进行技术改造。当时得到的回复是，虽然出口利润越来越薄，但他们仍有利润，不愿主动升级增加风险。

那一代温州民营企业家创业冒险，大多是被贫穷逼出来的，后来家大业大了，当然以稳为主。

现在大多数民企已完成交接班，第二代、第三代企业领导人多数具有高学历和海外经历，他们面对困难时比父辈更积极主动。新生代和中生代企业主对产业升级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

比如，验钞机的制造技术，我国和发达国家依然存在差距。国际上的先进设备如两口机、三口机的制造技术，温州的生产商还未掌握。国际上的高精度验钞机能点验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发行的马克和英镑，而我们生产的设备不具备这样的精确性。

现在已经有年轻企业主主动提出，每家出资200万元，成立产业研发基金，请相关科研专家攻关，孵化高精尖研究成果，再由企业产业化，推向市场。

其实不只是浙江的民营企业，长三角和珠三角的民营企业里，技术创新的意愿都很强烈。

需要创建自己的品牌

《瞭望东方周刊》：民营企业面临发展瓶颈时，应该怎样看待“规模效益”？

王志凯：规模投入可以实现规模经济效益，但规模经济效益也有它的度，投入达到一定的边际以后，其产出效率会随着投入规模的扩大而逐渐下降，也就是规模经济不效益，这是经济学的规律。 

制造业和工业服务业都符合这一规律，当规模经济的付出成本和管理成本增长至与规模收益不相称时，规模经济不效益就开始显现。

《瞭望东方周刊》：那么，建立品牌是否可以成为民营企业提升产业附加值的有效手段？

王志凯：我国的民企进入国际市场，一般流程是按照国际市场的要求加工产品，然后出口。产品前期设计、研发与生产企业没有关系，后期市场销售和品牌树立，也与我们的企业无关。可以说，大多数民企还停留在代工层面，一旦受到产业链其他环节挤压，往往没有反抗之力。

因此，需要创建自己的品牌、中国的国际品牌，培育出能影响市场的产品。这对于提升民营企业产业附加值，帮助企业走出困境非常重要。

许多民营企业极度关注出口市场，但它们更应该关注国内市场，因为中国是国际品牌的“兵家必争之地”。

近年来，各级政府不断强调创立我们自己的“国际大牌”，从国际知名品牌的发展经验看，先做区域性品牌，再逐渐扩大市场影响力，应该是一条必经之路。

立足本地、着眼浙江更有效

《瞭望东方周刊》：无论是提升核心竞争力还是创建知名品牌，都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浙江民营企业平稳转型升级，有没有更为快捷有效的办法？

王志凯：如果说全面打开国内外市场需要时间和累积，那么对于浙江民营企业而言，立足本地、着眼浙江应该更为快捷有效。

经济的发展和国家的发展，最终是为了提高民众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浙江民营企业首先应激活本地的消费，让本地老百姓敢消费、愿意消费，在消费规模扩大和改善生活质量的过程中逐步认可本地企业打造的品牌，这会是本地居民和企业的双赢。

本地消费激活后，能支撑、推动企业的成长，企业的转型升级可以有条不紊地推进，价值链将得以延伸，企业的产品也会逐步提升附加值，更广阔的国内和国际市场自然不再遥远。